我看了看北窗,在不大的校园里,只有园丁一个人在为花草除杂。
园丁一年四季都在忙碌,我原本以为,园丁在冬天是不必那么拼命的。
我转过了头,继续看着老师所教授的课程。
殷老师教授的历史课,能够深刻让人感受到他的激情,他的职业道德,但是终究无法感染到一些不尽职的学生,其中也包括我。
“从思想上看,中华民族很早就产生了统一的思想要求……”殷老师用手指着黑板,说着那些我早已熟知的东西。
比如我,我无聊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有的玩着手机,有的打着哈欠的,他们只是普通的学生,与我无异,但竟然觉得有点孤单。
虽然是市内一流的高中,但一流的仅仅只是高中,而不是每个班级,并不是每个个体。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想法,这并不是群体能够决定的,除非是古斯塔夫·勒庞式的从众,但那根本不会出现在班级中。
我停下手中无聊的中性笔,绕乱的笔画似乎形成了某些有意义的却没什么意义的图形,指尖的微微发麻让我确信,我并不在梦境中。
庄子梦蝶,到底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子,还是庄子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庄子很无聊。
无聊是大多数奇思妙想的开始,但奇思妙想大多数只是用来消遣时间的。
我再次注意到了她,她似乎津津有味的在记述着什么,但是那摇动的笔触丝毫不同于笔迹。
苍白的肌肤在冬装下若隐若现,让我有些难以转动我的目光。
镜片下的双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动人,镜框构成的界限也让人看起来格外冷静。
嘉,简单而有意思的称呼。
她在画些什么,看笔触似乎是在描绘着什么束状的物体,当然我也不是因为她的作画才被她吸引的。
她仿佛感觉到我在看她,回头看了看我,我的目光无意间与她碰在一起,然后极其默契的散开双方的目光。
似乎是约定俗成的关系,却又只是一种简单的碰撞。
“分裂是历史发展的支流,处于短暂的、次要的地位……”殷老师还在上着那些熟悉的课,虽然有些中年发福,不过在上课的气势上,绝少有人能够胜过他。
铃不停的殴打着自己,发出那些没有人会理解的奇妙惨叫,但几乎所有人都在这样的惨叫中松了一口气。
殷老师叹了一口气,“下课。”
下课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看到那些融入集体的缩影。
你加入我的圈子聊天,我加入你的团体闲聊。
谈论着最新的明星绯闻,最近发生的新闻,仅仅上了几节课就开始商量着午饭吃些什么。
但我并不抗拒,毕竟装模作样的聊天,要比那些蹲在角落发呆的人看上去正常那么一点。
“喂,你知道吗,那件事情超可怕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的将自己包裹在了日常的面具里。
“啊,我当然知道,就是那个连续失踪案件啊。”我微笑着回应着。
生老病死,衣食住行的面具里。
“那么多的监控,想必凶手会落网吧。”
我记不清何时开始融入他们,不得不去融入他们。
“可能吧,对了,不提这个了,你知道那个新的电视剧吗……”我刻意扯开话题。
最后成为本能,就像是眼睛会时不时眨眼一样,恐怕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停止下来。
但眼球的转动,在梦中也会继续。
冷漠的价值观让我不愿意和任何人有过多的交流,尽管如此,还是会有人主动来与我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所以我从来就不像是孤单一人。
我并不排斥这样的“演技”。因为我知道,或许哪天,演着演着,就入戏了,然后忘记自己是一个戏子。
我一直觉得,我这样的戏子,是独一无二的,直到我真正认识了嘉。
那是一个很平凡的冬天,平凡到我仅仅只能记得那是一个冬天。
那一天,生物老师来到课堂,呼着白气,准备给我们做一节实验课,就是简单的解剖。
那是所谓的鸡蛋胚胎解剖,将不同时期发育的鸡蛋打开,然后对比鸡蛋中胚胎的发育状况。
相比**裸的解剖青蛙,将电极插在青蛙上这样的实验,很多人还是相对支持胚胎解剖的。
老师点了点头,然后作出了示范。
打开的蛋壳里,是一只半成型的无毛鸡幼崽,可以清晰的看到它那未成形的血管,以及那些半成型的四肢。
呕吐声刹那间充斥着我的双耳。
相对于**裸的血腥,伦理被击碎则要残酷的多得多。
因为一直吃鸡蛋,所以没有考虑过鸡蛋是个胚胎,所以没有考虑过里面可能会有发育中的小鸡。
所以伦理让人晕眩,让人难以接受,恶心让胃部痉挛,所以呕吐了。
老师停了下手,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但是还是人带着那些呕吐的同学离开了教室。
教室顿时空荡荡的,仿佛可以听到回声。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逐渐成型,略带血丝的小鸡,不,或者说应该是即将变成小鸡的东西,被拉扯了出来,被镊子仔细的比对着和蛋黄蛋白的区别。
我击中精力去欣赏这个实验,因为在我心中,鸡蛋就是胚胎,胚胎也是鸡蛋。
从来没有简单的将两者分离,所以我的伦理与常识没有受到丝毫的动摇。
但是让我有些惊奇的是,她也跟我一样,围在讲台边上看老师的讲解。
是嘉,她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勉强,有的只有单纯的观赏。那就像是买下整架飞机的座位去去卢浮宫观赏壁画的欣赏者。
那时的她,比任何时候的其他人都要来的奇妙。
我仿佛见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原来从其他人的视角看来,全无保留的我,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她将目光移向了我,就像是感受到共鸣,我与她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我们默契的散开的对方的目光。
从那时起,我和她都明白,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对于生命有着独特看法的人,同样也是被迫融入生活的人。
我们有着平均数值之上的绝对理性,却没有最低限度的情感保留。
老师只能认为我们两个比较好学,还问了我们将来的志向。
我记不清我说了什么,但是我记得嘉说,她想要成为艺术家。
艺术家,如果冰冷的机器也可以当艺术家,它是否会创造出电路板上的蒙娜丽莎?
我的名字叫嘉,我是一个高中生。
我有一个愚蠢的梦想,就是成为艺术家。
有人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原话回答给他的。
他却笑着说,梦想从来就不愚蠢。
是啊,梦想从来就不愚蠢。我说的愚蠢,是因为我愚蠢到不知道艺术家所谓何物。
“具有较高的审美能力和娴熟的创造技巧并从事艺术创作劳动而有一定成就的艺术工作者”,这是普世价值观的想法。
但我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从来没有和父母讨论过这些问题,因为那没有太多的意义。我的人生在他们心中,只是实现自己没有实现理想的工具。他们只会想要将我培养起来,让我学会那些我应该学的东西。
钢琴、舞蹈、素描……这些我完全不明就里的东西,却早早充斥着我那尚未成熟的思维。
我机械地按下琴键,模式地随着乐曲起舞,在苍白的纸上画着黑色的线条。
迷惘这样的情感一直没有出现在我的身上,因为我并不知道什么地方是起点,什么地方是终点。甚至,我连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道。
我就像一具人偶一样,默默地做着一切。
初中换了新的环境,我开始学习和人打交道,我死板的外壳渐渐开始崩碎。
但顽固的内核始终无法被撼动,我所能做的,只是去演绎交往这样的事情。
终有一天,我会像正常人一样,认识某个人,然后结婚生子,过上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但,哪一天,我才会像正常人一样。
在有些我已经掌握的课上,我却会开始发呆,会开始寻找一点不一样。
当然,那也是我和他第一次有所交集。
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初中一年的元旦晚会上,轮到我表演节目。
事实上我能够表演的东西很多,但是我却不知道在他们心中,究竟我的哪些才是值得欣赏的。
我沉默了,无法表现出如同以往一样的自如神态,本该热情似乎的舞会,却因为我而冷场了。
“你的舞不是跳的很好看吗。”声音来自教室后排的一个座位,是他。
是吗,原来在你眼中我的舞蹈是值得欣赏的,但为何你的眼神却是如此的冷漠。
“可以帮帮我吗。”鬼使神差的我,说出了这一句。
而他却出乎意料的跳得很好。
那是一场华尔兹,我从来没有跳过的华尔兹。
三点的无限循环,让我不禁怀疑这个世界是否有尽头。
但很快,随着音乐的结束和掌声的响起,结束了。
他带着笑容,准备回到座位。
“你学过舞蹈?”
“第一次。”
是吗,第一次。
可能他就是这样拥有天赋的家伙,无论做什么,可能都是数一数二的。
但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步调,他并不是在配合我那枯槁生冷的步伐,而是他本身的步伐就是如此。
人偶的心中,出现了一丝的温暖后,瞬间冻结了。
这是一个无情的悖论,因为我和他都只是独居的同类罢了。
我们会像相交线一样相遇,而之后,我们则会无限的分开。
这是一场永劫的舞步,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一起开始,而什么时候,会随着他的脚步结束。
一如既往的正常生活,是大多数时候我所追求的。
我和嘉在中午和善的打着招呼,谈论昨天的新闻,说说功课的问题。
此时我便会看到很多男生和女生报以羡慕的眼神,可能只是误解我和她是情侣吧,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当然她也知道。我和她只是同样的东西,而不是需要互补的存在。
这个大地本就是最大的疯子放养场,而我不过是其中的特殊囚犯,她也是。
“嗨,我说。”我最前排的家伙过来和我打招呼,他叫做阳,是老师眼中彻彻底底的好学生,似乎不断地想要与我保持很好的关系,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但是我绝对不想和他有更进一步的良好关系。因为他追求的所谓的好的道路,实际上也只是对某些事物的追求,这些事物肯定包含着,钱、权力、性,喔,不对,应该说是财富、事业、家庭。
而我事实上对这些东西并没有过多的期许,所以一旦过多的讨论,肯定会看出我的异常,这是我所不想的。
但总而言之,我并不讨厌他,因为越是爽朗的人,他的行为模式越是容易被揣测,就像刚刚的他,一脸兴奋的从自己座位上起来,然后径直走向我,肯定是有什么早就想好的事情。
预料之中,一大多半应该是某些新闻,而最近的一桩可以言谈的新闻,就是高中生连续失踪案件。
“已经连续两个月有人失踪了。”
果然是这件事情,真是太好猜了。
“是那个高中生一直失踪的事件吧。”
“没错,和我们一样的高中生哦。”
一样混混噩噩,学习着先进科学知识,最后培养出优秀下一代的学生。
这件事情我早有耳闻,当它只是新闻边框上那小小的寻人启事时候,我就注意了。
连续的寻人启事,几乎都是同样的年纪,然后失踪了,没有一个被找回。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可以停止这个话题,毕竟对这些事的熟知,只会表现出的病态罢了。
“可以的话,我能够加入话题吗。”熟悉的声音,是嘉。
“当然可以,对吧。”阳秒答了嘉的问题,顺带还用肘杵了杵我的腰。
我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地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我对话。
“嗯。”我点了点头。
“嘉,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吗?”阳很迫切的想要将嘉带入到话题中。
“不知道。”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哈,那让我们来踩踩失踪的人都到哪去了吧。我先来,可能是离家出走吧。”
又是一阵沉默。
上课铃再度调皮得殴打起自己,放出奇怪的声音,我们再度被这个叫做课堂的东西所包围。
但是我的心却陷入了再一度的混乱。
很快,放学时间到了,我很快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但我却看到了嘉,她背靠着学校的大门站着,我只能被她所吸引,走向了她。
她盯着我看,却一言不发。我可以从她镜片的反射中,看到街边霓虹灯的反光,她手中抱着的书籍,厚重的封面下,写着英文的名字,是《格林童话》,原版的黑暗童话。
这样对话,我注定回避不了,我所能做的,仅仅只是去接受。
命运不是用来反抗的,而是用来接受的。
我并不是一个容易产生好奇心的人,但是阳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我不得不去听他们的对话。
而与阳对话的人,便是那个曾经与我共舞的人,可是这次,我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起拍子,以至于我只能冷冷的说出实话。
但是我仍然不希望放弃这个机会,我来到了校门口,等待着他,我知道,他或许会率先起这个拍子。
“有什么事吗。”他的脸上带着熟悉而虚假的笑容。
我明明知道这只是他一贯的伪装,但是却无法戳穿他,仿佛只要我一触碰他的面具,我自己的面具也会粉碎殆尽。
“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什么看法。”他明知故问,他只是想要确认我对这件事有多执着。
“那件事的看法。”
“不知道。”他思索了半秒,回答了这个答案。
不同于我的一无所知,他是有所了解的,恐怕在这半秒钟的思索中,他已经将自己所有知道的情报都过滤了一遍。
“你觉得他们都还活着吗?”
他沉默了,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我期待着。”我转身离开。
如果只是普通人抛下这么一句,我只会觉得那是哗众取宠,但出自嘉之口,着实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家中的我,很快应付完作业,却无法忘记来着她的话语。
“我期待着。”嘉那平静的神情仿佛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在期待些什么,是我的答案吗,还是那些高中生的下场,他们究竟变成什么样了呢。
我拿出了许久没用用过的多色记号笔,还有本地的地图,比例尺适中的那种。还有过去的报纸,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我可以很快找到过去的报纸,答案是,家父有整理东西的习惯,看完的报纸会整齐的叠放起来。
拜家父的习惯所赐,我可以很快的翻看过去那些报纸。
最早一宗失踪事件是10月25日,之后则是11月7日……几乎每隔两天就会有人失踪,一直到今天,也就是12月23日一共失踪的人数有十六人,全部都是普通的高中生,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那种。
分别来自A高中、B高中、C高中以及D高中。
A高中4个、B高中6个、C高中3个、D高中1个,这四所高中都距离我校很近,但很庆幸的是,我校并没有人遭遇毒手。
A高中在我所属高中的正西方向大约2公里的位置,B高中在西北面一公里的位置,C高中在南边3公里的位置,D高中在东面大约5公里的位置。
考虑到路程,今天是调查不了了,不过明天或许可以抽机会去询问一下。
A高中和B高中相距并不远,期间也有着不少小巷,相比而言,C高中就“正大光明”得多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巷子,有的只有纯粹的大路,其中一条也与我校相连,D高中则是最偏远的高中。包围网非常简单的收缩到A高中到D高中的直径六公里的圆形内。
收紧包围网一向是最好用的手段,一切不自然的问题都能够从包围网中显露出来。
推断凶手的凶器,哦不,应该先判断那些学生生存的可能性,答案是0.
十六人的每天吃饭睡觉,同时还要保证他们不会逃出求救,同时嫌疑人自身的活动不能被人怀疑。
这几乎不可能,除非那些人像植物一样,只需要浇浇水就可以养活。
假使嫌疑人是一个上班族,他诡异的活动便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况且最好的隔音房间,也会让隔壁的邻居发现,也正是这样,很多私家侦探才能找到一些官员们包养的情人,甚至早年还有施工工人在挖地的时候,因为水泥块过分质地坚硬,因此发现了老总的秘密宝库。
所以他们不可能活着,每隔几天便作案一次更佐证了这点。
这是绝对有计划的犯罪,杀了第一个人之后,完全处理完毕之后再杀第二个。
所以他们已经成了一堆腐烂的有机物,如果是刚刚腐烂,应该是有着饱满的油脂颗粒的血肉块状,如果是腐烂已久,相比就是浮肿的黑色块状粘稠物。
总之是不可能完美的回到他们亲爱的小家了。
身材壮硕的中年人,看着眼前绽放着的残缺,发出会心的微笑。
蛆虫在腐烂的肢体上起舞,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残块,就像是诡异乐章上的音符。
他继续切分着那些肢体,那些体液殆尽的肢体,那些不知道来自多少人的肢体。
那把顺手的大钳子,将肢体再度截断,清脆的切分声不绝于耳。
他小心翼翼的把肢体与泥土混合,然后小心的铺平那些松土。
12月23日。
“有空吗。”我走向了嘉。
“嗯。”嘉点了点头,将额头的发梢绕到耳后,跟着我来到了走廊上。
“十八到五十岁之间的犯案者,男性可能性较高,在这个区域犯案。”我拿出了地图,还有上面标注的一个黑色圆圈,其中被蓝色线条剜走了不少部分。
“切分尸体需要力量,必须是青壮年,而男性更甚。能够至今不被发现的切分尸体的工具,一定只是单纯的非机械工具。所以我同时用黑色标注了受害学生的位置,同时用蓝色标注了五金店的标志。”
“很困难。”
“我知道你的意思,购买器具的人那么多,老板是不可能记住的,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器具是什么。所以这样的推理,是正确,但是无用的。”
“但是我也知道你不会做无用功。”
“五金店的一般贩卖的是配件,螺丝螺母等等的,工具并不是真正贩卖的东西,所以事实上,购买工具的人,并不会很多见。只要多问问,肯定会有所发现的。”
“我接受了。”
“嗯。”实际上我的问题,只是变相的邀请,邀请她与我一起调查。
她利用我对这件事的好奇,让我作出了最大限度的调查,而调皮的我,丝毫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去反制她,所以她会因为好奇而帮助我。
我们是一样类型的人,我们关心的不是案件的凶手,不是案件的手法,我们关心的只是那些和我们一样年纪的高中生,可能变成什么样,仅此而已。
嘉从走廊走回教室,她突然停了一下,转身对着我,说了一个奇怪的故事。
“你看过这么一个故事吗,从前有一个没落贵妇,她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她最担心的就是如何让女儿成为她下半生的依靠。但没落的家境让她已经无法出入上流社会,直到有一天一个蓝胡子的公爵向她的女儿求婚。他相貌堂堂,最重要的是他带来了让贵妇不能拒绝的礼物。女儿出嫁了,蓝胡子的城堡很大,很阴森,但女孩觉得最奇怪的是那些仆人看她的眼神。蓝胡子很爱她,她也很爱这个强悍的男人。蓝胡子喜欢外出狩猎,出发前,他把城堡里所有的钥匙都交给她,但警告她,绝对不允许她打开地窖里那扇门。她还是打开了那扇门。里面是一排钉在墙上的女尸。这是他的前妻陈列室。她惊慌之余将黄金钥匙掉到了地上,上面染上了鲜血,无论如何清洗也洗不干净,之后,蓝胡子发现了上面的鲜血,将她杀死了。”
嘉一直有着不俗的天赋,无论是叙事还是记事,这我并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还是有些惊叹。
“这是原版格林童话的故事——蓝胡子。”
“你听过?”
“看过。”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她推了推眼镜。
我摇了摇头,她默默走回了教室,而我一个人在走廊上感受着冬日的寒风。
“喂喂,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呀!”阳很好奇的打开窗子探出头,对着走廊上的我喊道。
“没什么,只是讨论一些问题罢了。”
“可是那个地图是什么情况,莫非是你们谈婚论嫁了吧!连房子都选好了!”
“喂喂,你们到底都想到什么地方了。”
“是不是因为地理位置不够好,惹得人家生气了。”
“无可奉告,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她。”
对于这样奇怪的问题,我不想作出任何程度的回应,但是却不得不去回应。
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一只来自报社的蜘蛛,拼命的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线,编纂着各式各样自己附近的新闻,织出一场网子,希望有人能够落网,然后和自己有所交集,但最后的结局大多都是乱做一团。但我和她的舞步,却缓缓的迈出了前奏。
下午的课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听,一半是因为无聊,一半是因为兴奋。
得到了他的邀请,我却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兴趣看老师究竟教授了些什么东西,我只是不断的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涂鸦。
我不知道我涂鸦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那肯定不是文字能够表达的东西。
可能正是所谓的艺术吧。
我可以感到一股来自身后的目光。
我知道是他,他的兴奋绝不亚于我。
他被我所吸引,我也因他而好奇。
放学的铃声响起,我和她踏上了调查的旅途。
“接下来的调查应该比较辛苦,我们先去A高中。”我拿着地图,用笔指了指A的位置。
她踮起脚,想要把地图看得更清楚些。
我第一次发觉,她居然是那么的矮小,可能只有一米五十多的身材吧。
如果没记错,穿鞋的我超过了一米八。
之前我们的交流大多只是坐着,我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点。
尽管只能勉强看到地图上的标注,她却没有央求我放低一点,这可能正是她的倔强吧,也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是单纯的集中吧。
我居然被这样可笑的姿态所吸引,我把平举的地图放低了许多,让她能够看清。
她却突然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但是还是很认真的看起了地图。
认真的嘉,展露出一种有别于平时的姿态。
我们来到了A高中。
“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我感慨道。
“A高中是A大学的附属高中,所以校区很大。”
“相当清楚呢。”
“如果没有意外,家里人可能会让我报考A大学。”
“是吗。”
“你呢?”
“没想过。”这是实话,我真的没有想过。
“真好呢。”
“有什么好的,我比你要混混噩噩的多,你有目标。”
“那只是他们的目标。”
我沉默了,来自父母家人的期望,究竟是否应该去遵循,家父也曾经询问我,是否愿意子承父业,但我却暂时推辞了。
“但你还有自己的梦想。”
“那只是愚蠢的梦想。”
“有梦想一点也不蠢。”
“愚蠢的是我不知道梦想是什么。”
熟悉的对话再一次发生,很久之前的某一次对话,我和她也是这么结束的,她的神情告诉我,这个曾经的对话是存在的。
我们的华尔兹似乎再度跳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回到了原点。
“走吧。”她打破了沉默。
虽然可能在各方面我都还能发挥不错的功效,但在询问陌生人的时候,我却会支支吾吾,甚至大喘气到没办法说出一个字。
而嘉却不同,她的沟通甚至比正常的我还要流畅个好几倍,曾经注意过这点的我,更是深深体会到了这点。
她面带微笑地和其他学校的陌生学生寻求的情报,而我只能默默坐在长椅上,等待着她的归来。
她对着眼前两个肌肉壮硕的学生鞠了一躬,然后招手再见。
这是第六次询问了,情报应该足够了,她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走向了长椅上的我。
我递给她一罐咖啡,是旁边的自动售货机里的。
接过咖啡的她,居然有些惊讶,“热的?”
“当然是热的,你难道不知道,这里的售货机早就更新换代了吗。”
她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
我打开了另外一罐咖啡,喝了起来。
喝了两口的我,却注意到她没有在喝,只是不断的用咖啡暖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有着几处红肿的地方,她发觉到我在看她,停下了她的动作。
“是冻疮,很可怕吧。”
冻疮,并不是什么少见的疾病,因为血管中的血液受到低温,没办法正常活动而产生的病症。
“不”字却没有说出口,因为嘉只是想要自嘲一下而已,而我也应该很识相的配合她一下。
“有收获吗。”
“没有。”
“那我们出发吧。”我们向着B高中的方向走去。
本以为可以获得一点点情报的我们,在一无所获之后,才感觉到自己只是无头的苍蝇。
数公里的行走对于缺乏运动的我们来说,并不是太短的距离。
更累的其实是嘉,她既跋涉着山水,又充当着说客。
当我划掉了A高中,B高中,A与B高中之间五金店之后,我们来到了C高中。
C高中是市里数一数二管理严格的高中,实际上我们是没有半分机会能够进入了。
门口守着的保安和那坚实的铁闸门让我们望而却步。
我突然产生了回头是岸的想法,在这个想法出现之后,我很快又对自己的推断产生了怀疑。
是否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犯人,抑或那只是我们的空想,而那些失踪的高中生,可能只是单纯的离家出走。
如果是无用功,那么还是尽快回家好了。
这些只是我的内心想法,但嘉却看了我一眼,她可能无法看到我的内心,却能够隐约察觉到我的心理,并不是因为她有着什么特殊的能力,仅仅只是因为她和我是同类罢了。
“你真的想要弄个清楚?”这句话不只是对嘉说的,同时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嘉点了点头,而我的内心,也在半推半就下,点了点头。
正门由那有些谢顶的保安严密的保护,同时还有那电动的闸门,肯定是无法通过的了,这一点我不解释,嘉也清楚的很。
但是围墙事实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高,所以我找来了一些垫脚石,可就算加上垫脚石也差了一截高度。
“你先过去。”我作出了一个扛举的动作,虽然我已经做好了被她训斥的准备了,因为这样的行为势必会让一个女孩子难堪。
她点了点头,然后摸上了我的肩膀,接受了我的扛举,出乎意料的是,她是那么的安静,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轻得多。
她很顺利的通过了围墙,而接下来才是我要面对的问题——独自一人越过这堵围墙。
我只能默默在垫脚石上一蹬,用力攀住围墙的边缘,缓缓撑过墙壁。
当我们两个完成这些的时候,已经花了快二十分钟了。
而这个时间点,C高中还没有放学,课堂中还是坐满着人,根本没机会询问任何学生,而事实上,墙壁的这头也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石头,换言之,连回去的机会也没有了。
嘉看了我一眼,正当我准备看她的时候。
“你身上有没有带证件壳。”嘉没有预料到我会有此一问,但还是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透明的证件壳。“赌一赌运气了。”
“你好老师,我们是××教育报的见习编辑,这是我们的证件。”他迅速拿出证件,在老师面前一晃而过。
“好的,请坐。”经过一天教学的老师,根本发现那些所谓的记者证件,只是他的学生证,外面套了一个壳罢了。
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狡猾,他甚至有着当一流赌徒的潜质。
而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配合他问出有意义的情报。
“老师,您知道最近有人失踪的事件吗?”
“知道啊,有几个人还是他们班上的。”这位老师的老师指了指办公室旁边桌上的几位老师,其中一位老师的桌上,居然有一只硕大的电子钟。
“那么您有没有发觉到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情,没有啦。”
“开什么玩笑啊,王老师,你们班的那个谁不是说,见到奇怪的东西吗。”隔壁桌的老师突然插上了话。
“吓说什么呀,那几个学生,成天说看到有奇怪的影子什么的。”
“您能说的更详细些吗。”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纸笔,有模有样的记着东西,此时的他,在外观上与专业的记者不逞多让,只是相比之下,他有些好动,甚至不断的打量着办公室的每一样东西。
“有几个不成器的学生在夜晚的小巷看到有人影在来回晃悠,还有几个学生说有形状奇怪的人影时隐时现……这种奇怪的东西,你们该不会见报吧。”
“当然不会。”他笑着摇摇头。
当我们还打算再问些问题的时候,一个有些谢顶的保安敲了敲已经敞开的门。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真给你们混进来了……”不由分说,他用最快的速度追逐起我们。
而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不停的逃跑。
留下的,只有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老师。
说是逃跑,实际上并没有目的地,因为学校的正门是被封锁的,我们就算逃出这栋教学楼,也是避无可避。
更何况这栋教学楼足足有十层,我们处在的还是第八层。
我们飞快的跑着,经过一个拐弯,我们来到了电梯前,而事实上这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保安比我们要更了解C高中的构成,就算我们直接下楼梯,也会很快被抓住,而当我们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按下电梯,同样下楼的。
但是他却没有太多的犹豫,只是抓着我继续跑向电梯。
他飞快的打开一台电梯,然后走了进去,按下了一楼,然后迅速离开了这台电梯,然后拽着我往楼下跑。
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还是跟着他一起。
很快他来到了7楼,他按下了7楼电梯往下的召回按钮,然后跑回到6楼,如此继续。
到达底楼的时候,他按下了按钮,1楼网上的召回按钮,左边的电梯开了,我们走了进去,按下了10楼的按钮。
在楼层之间迅速的奔跑让我气喘吁吁,而真正让我难以呼吸的是,我刚刚明白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当来到电梯的时候,他迅速打开了左边的电梯,让左边的电梯到达一楼,然后我们迅速走到6楼。
此时追来的保安并没有看到我们进入电梯,只是单纯的看到左边的电梯网一楼运行了,看到此情此景,同时急迫的保安,就会立马按下向下召回键,很快坐上电梯然后前往一楼。
但我们会比他提前一步来到7楼,按下召回键,保安所乘坐的右边电梯便在7楼停了下来,当我们来到6楼的时候,很快故技重施。
这样我们势必会比保安提早一步来到底楼,然后当我们来到底楼的时候,按下往上的召回键,便可以第一时间打开左边早就到达1楼的电梯了。
“之后呢,我们怎么离开。”这是一个我们要面对的问题,就算我么能够逃开保安的追击,来到十楼,我们还是没有办法离开这所学校。那铜墙铁壁般的正门,并不是我们随随便便突破的。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了。”
等,那是什么意思。
突然出现的铃声吓了我一跳。
“等到了,我们离开吧。”
原来他所说的等,就是等待这个铃声,下课的铃声。只要这个铃声一响,很快,整个C高中的学生都会进入放学的状态,涌出校门,只需要借助这些人流,便可以离开这所学校。
但是他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点的呢,我回忆着刚刚的他,“采访”的时候,他一直在东张西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那个时候,他可能就已经想到了脱身的办法,那个时候,他就注意起下课的时间。
他是天生的赌徒。
当我和嘉随着人流离开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实际上我们还有D高中和附近的五金店没有询问,但看她的样子似乎有些疲惫。
惊吓与行走之间的转换比单纯的体力劳动要更折磨人的精神。
“直接回家吗?”
“我想看看周围的巷子。”
我没想过她会这么说,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
夜晚的小巷总是黑黢黢的,很难感受到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为的是什么。
如果硬生生要说看到了什么,只能从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一些我想象中的怪物,但这些常见的怪物无论再怎么张牙舞爪都无法带给我一丝的恐惧。
她缓缓走到巷子的尽头,轻轻抚摸起墙壁。
“他们,应该就是在这样的地方。”
“可能吧。”
她缓缓的躺了下去,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一个寒冬,但我没有阻止她。
恐怕没有人能够阻止她——我是这么想的。
借着路灯的反光再反光,我勉强看到了她容貌的轮廓,她微微吐着白气,也让我确定她不是一具尸体。
12月24日
一个平常的早晨,从床上坐起的我,揉了揉眼睛,不同于以往那些易逝的梦境,我依然记得昨夜的梦。
发生在课堂的梦。
但却是在下课,前排座位的女生是我的女友,我们相爱很久了,仿佛在四十六亿年前,我就认识了她。
她转过头,对我淡淡的一笑。
我对着她的笑容,单手托腮出了神。
“喂!”她边上的少女流露出了不满,少女戴着眼镜,异常严肃的表情流露在脸上,“你还真是随地打情骂俏呢,就算在我这个闺蜜眼前。”她推了推眼镜,头撇向一侧,仿佛在传达着不满。
“闺蜜……那个,你叫?”
“果然!就知道你记不住名字……”少女无奈的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点东西,然后递给了我。
“记清楚点,连女朋友的好友都记不住,作为一个男朋友真是太不称职了。”一副极其生气的样子,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最后她的脸上还流露出了一丝得意。
我将目光从闺蜜的身上挪了回来,发现她在偷笑,捂着嘴偷笑。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将自己的情感表露在外,但是却相当可爱。
上课了,她慌忙转过头,差点从椅子上滑落,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她却自己抓住了桌子,没有倒下。
我微笑了,她却不敢回头看我,似乎想要将惊慌失措隐藏起来。
手里的是,闺蜜的纸条,我打开一看,字迹却是那么模糊。
或许她的得意正是让我这个傻瓜上当了吧……
但这也是应该的,我向来记不清女性的名字……
放学了,我和她一起走在街上,但却生涩得不知道聊些什么。
就像在心仪的果饮店前排了许久的长龙,最后却不知道点些什么的仓促感觉。
她是这么的小,甚至走在斜坡上,我都会比她高出不少,但是她每次都乐意走在前面。
闺蜜消失了,也许是为了给情侣些许自由的空间吧,我这么想着。
我们很快坐上了地铁,但是还是不知所措得不知道聊些什么。
她抱着我,因为她很难够着上面的把手,而其他的把手都被人占了,但我却因此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的体温,三十七摄氏度的温暖,以及心最接近的时刻。
我感受着那最温馨华美的感动,那人类最渺小而伟大的幸福。
到站了,但体温却没有从她的身上再传来。
她消失了。
我拼了命的开始寻找,而周围的人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丝毫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看我,仿佛我在做着无聊的举动。
我来到车子的上层,比底层要窄小许多,但我依旧无法找到她,无法找到她。
她的名字是?
心仿佛僵硬了,她的名字比任何事情都难以想起。
为什么地铁的车辆会有双层?
地铁的车辆根本就没有双层。
为什么闺蜜的字我会看不清?
因为人在梦里是无法阅读的。
只有当完整的回忆完梦境,才会感觉到梦境的可笑。
对于解梦类的书,我看的实在不多,我不是很明白这个梦的意义。
梦是现实的延续,现实是梦的终结。
到达学校的时候,这个梦已经如同朝霞一般,不那么清晰了。
而我又再度看到了她。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脸上,她手上的冻疮并没有消褪,却无法减缓她手中的铅笔。
经过摩擦被打碎的石墨,呈粉状铺撒在白纸上,我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接近她的画作。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朝着她的方向迈出了好几步,但我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什么,这个瞬间的教室里,只有我和她。
许久许久,才有其他的同学来到教室,而我和嘉,一向是来的最早的。
“嗨。”阳来得也是一如既往的早,一如既往的和我打着招呼。
而我也只是机械地回应着。
“你昨天放学去哪了啊,都没看见你人。”
“有事而已。”
“什么事啊,还不愿意告诉我,算了,不说就不说吧。话说回来……”他突然放低了声调,小声贴着我的耳朵说起话来。
“你和嘉什么关系呀。”
“同学关系。”没有过多的迟疑,我回答了这个难题,“话说回来,那个园丁一年四季都在工作吗。”
一半是为了扯开话题,一半是我真心的疑问,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勤快的一个园丁,即便是冬天,他也勤快地为树木做着防护,为花草做着保养,而看着窗外的自然景观发呆,无疑是我的必修课。
“我记得谁跟我说过,他是学校挖来的人才,之前很可能在一些非常优秀的场所进行培育工作,具体就不清楚了。”
“喔。”聊胜于无的情报,不过也够了。
“看你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不过给你个忠告,也是我亲身的体会:最好戴个口罩。”
“口罩?”
“是的,因为他施的肥料味道比较重,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阳挠着头,却无法说出那个词语。
“农家肥。”农家肥大多是有机肥料,气味有些难闻,难看和恶心,让人不敢靠近,通常是由人的粪尿、牧畜的粪尿、厨余垃圾制作的。
“没错,就是农家肥,他应该是用农家肥的。”
真是有趣的园丁,但更有趣的是嘉,刚刚的她,在仔细听我们的对话。
她越来越像一个艺术家了。
放学了,但殷老师却对着我招了招手。
于是我来到了他的面前。
“最近两天你的精神状况很一般啊。”
“还行吧。”我用惯有的微笑和不痛不痒的回答应付着殷老师,殷老师是一个好老师,他实在不该花功夫在我这样的学生上的。
“好在你的作业也没什么问题,不要影响学习就可以了,日常的生活还是要维持的,来这个给你。”
他递给我一堆资料,我粗粗瞟了一眼最上面的那张,原来是我校教职员的资料。
“之前你跟我说的,关于‘历史与个人履历之间关系的探讨’这个命题,我和组里的人商量了,他们觉得挺有意思,就同意把资料拿出来了,当然他们以为做这个命题的是我。”
“这样不太好吧。”教职员的资料并不是应该外传的东西,是不能够随随便便流出的。
“你想要做这个命题,就好好做,不要管其他有的没的。”殷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缩了一下手,“忘记这手了。”
他倒吸着冷静,他的手指上捆着绷带,可能是他乐于助人弄伤了自己的手吧。
我和殷老师打完招呼,走了回去,我看到了等了许久的嘉。
到了放学,我和他继续踏上调查。
D高中管理松散,我们很快就调查完了,但没有得到什么情报。
我们去了几家附近高校的五金店,经过询问,还是没有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大多给出的回答都是,“不清楚。”“没注意。”“到底是哪种工具。”诸如此类。
唯一能够给我一点有效信息的,是在D高中正西方向的一所五金店。
对话如下:
“师傅,请问有没有人买过大型的工具。”
“小姑娘,你问这样的问题干嘛。”满手油垢黄板牙的师傅在我看来,和其他大人没有太多的区别。
“单纯的社会调查,可以告诉我一些吗?”
“大型的工具……有是有,不过我记不清了,一个有些年纪的人买了一些工具,然后说是公事需要。”
就提问回答上,我还是有着一些不应该有的自信的,说出一些不是谎话的谎话,然后可以获得可以获得的信息。
但相比在一边记叙我对话,提取情报的他来说,我这点技巧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调查完毕,我深吸了一口气,让寒冷的空气填满我的肺脏,我突然打了个寒战。
一条温暖的织物出现在我的脖颈里,是他的围巾。
沉默了一会儿,即将出口的谢谢还是回到了心底。
随着渐渐西下的太阳,我们踏上了回程的路。
“有个问题。”他突然发问。
“和事件有关的还是无关的。”
“无关的。”
“是那些画吗。”就算没有办法洞察到他的内心,我还是能够隐约猜到他的心理。
“嗯。”
“只是简单的涂鸦而已,出于对生命的某些看法。”
“不介意的话,可以说得详细些吗。”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图案让人一时间不知从何看起。
不是纯黑的黑色色块,每几块色块的边缘上,还有着些许蜷曲,如同被火灼烧过的木质材质,平铺在整张图的下部。而上面,则竖立着一些奇怪的杆状物体,它们有的扭曲,有的笔直,但是全部都是漆黑的。
“就是这样。”我收起了那张涂鸦。
“不问问我的感受吗。”
“不想,也不用。”
我选择的方式是画图,那么我想要表达的也自然不是言语能够传达的东西,但他能够理解吗。
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我的父亲一脸严肃的等在门口,相比很多中年的男人,他要精壮许多,稍有的几次,我甚至清楚的在他身上看到八块腹肌。
“你的成绩是很好,但是规范还是要遵守的。”
“我知道。”我只是默默的回答着,没有辩解的必要,也不能辩解,因为我毕竟是和嘉一起去调查奇怪的事情,我不希望父亲知道。
特别是身为刑警的他。
“知道就好。”他依旧一脸严肃地翻着报纸,“没事了。”
我依旧打发完那些作业,然后回到我的思考中。
动机,动机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生命的形态是艺术品的表象,那么动机,就是艺术家想要表达的内在。
内在的揣测无异是最难的,却是最有价值的。
但,动机究竟是什么呢。
12月25日。
我依然无聊的看窗外的园丁在剪切着那些植物,园丁和阳似乎在说着什么,阳和园丁的关系似乎不错,不过我并不是太想问其中缘由。
不出一会儿,他回到了座位上,“喂喂,你知道吗,那个园丁,超厉害的。”
“昨天听你说过了。”
“不是啊,真的好厉害。”
“别急,慢慢说。”
“我家里的那棵梧桐树,差点就死了,然后他去看了看,很快就治好了。”
阳的家就在学校边上不远处,不过园丁也真是费了大劲去帮忙,原来听说学校花了大价钱挖他来,可能会是徒有其表,不过现在看来,是名符其实。
能够悠闲的和植物生活在一起,或许也不失为是一种不错的生活方式,我这么想着。
“我说了那么多,你也应该告诉我一点事情吧。”阳用双手扶正了我看着窗外的脑袋。
“你想知道点什么。”
“你昨天放学偷偷和嘉出去约会了吧。”
我下意识的用余光看了一眼嘉,今天的她似乎有些迟钝,并没有看着我们。
“啊,吃饭时间到了,我去食堂了。”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良好的撇开了话题,当然也的确这么做了。
路过走廊的时候,我看到了殷老师,中年有些发福的他,还是那么让人有好感。
“殷老师好。”
“好好好……”他抬手和我打招呼,但是右手拇指上的一个绷带捆得更深了。
“老师,你这伤没事吧?”
“不打紧,搬东西弄的。”
“喔。”我点了点头。
我从食堂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只有嘉一个人。
嘉习惯吃家中带来的食物,所以她一个人呆在教室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样呆在教室等我来,以方便她玩一些恶作剧。
她背对着我,却说出了一句让我惊讶的话。
“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你会告诉我吗?”
嘉摇了摇头。
自初中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他,自那次跳舞之后,我就认识了他。
他和我是一样对生命有着奇怪看法的家伙,我们戴着同样厚度的面具。
我们是同类,但不是朋友。
我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那些和我一样的人,所以我不喜欢他,喜欢给他起谜团,但是很多时候,都难不倒他。
正如过往的很多次一样,我反而被他的疑问所吸引,进入到调查中。
好奇,是人的本能,但也是人的罪责。
蓝胡子并没有做错什么,做错的是那些美娇娘。
美娇娘并不是因为不守规矩,而是好奇心。
我也有好奇心,而这样的好奇心,也将我推向了深渊。
昨天的晚上,当我和他分开的之后不久,我就在黑暗的小巷里,遇到了那个犯人。
如推测的那样,中年男人,孔武有力,我无法从他那熟稔的动作中脱逃,我只能被单方面的压倒。
我的衣服被扯破,我的喊叫被抑制,黑暗的小巷里,我所能做的只有默默等待终焉。
但是我是病态,就像他一样,是一支冰冷的蜡烛,虽然在燃烧着,却在扩散着冰冷,就算走向生命的尽头,我也只会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末路。
我突然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结局。
但是对方也停下了动作,看了看我的样子,似乎有些诧异。
这恐怕也是他没有杀我的原因,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
“所以说,工具钳必须要这么用……”
阳比划着工具钳,用拇指按住钳子的上半段,然后用力按下去。
我默默的回忆起嘉刚刚的对话,根本没有在意他的示范,实际上就算是平时,那也不是我并不是很感兴趣的东西。
这工具的用法,恐怕也是那个园丁教他的吧。
我看着他有些发红的拇指,实在是打不起兴趣,恐怕一直这么用,手指很快就会起水泡吧。
下午的上课铃响了,殷老师却没有按时走进教室,但事实上,更让我惊奇的是,嘉也消失了。
虽然有些诧异,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喂,你女朋友怎么了。”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了”。
可能是生病回家了,可能是家里有急事,也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也可能是死了。
我和她只是同类,并不是对方生命的一部分。
我们只是踏着对方步伐的舞者,我们只是同台的戏子。
可以的话,我只是想看看她最终的模样。
我拿出了纸笔,开始回忆所有的线索,寻找其中异常的部分。
四所高中,五金店,中年男人,直径六公里的圆,11月7日,12月25日,十六……
我什么都想不到,可能,我只能眼睁睁的让嘉成为我一次清晰的美梦。
“对了,上次忘记跟你说了,有个失踪的人被发现了。”
“你说什么。”我激动的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
我看了看周围,好多人都看着突然站起的我,流露出不解。我慢慢坐回座位。
“听说是最早失踪的那个,后来才知道他是离家出走。”
最早失踪的那个,也就是11月7日的那个,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是D高中学生。
这也就是说,D高中事实上并不应该算在范围内。
但为什么D高中附近的五金店老板,却回忆说,有中年男人买过工具。
慢点,D高中正西方向的那家五金店,实际上距离最近的并不是D高中。
而是我们的高中。
我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些资料,那些来自殷老师的资料。
是我校教职工的资料。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许有机会能够发现那个犯人,但那个时候,是否我还来得及呢。
他默默的拿出工具,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或许直到现在,我才能够在阳光下看清他的脸,他那张熟悉的脸。
那工具在他的手中熟练的翻飞着,或许,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的,但是我却没有过多的意外。
因为他只是做着那些我已经看惯的事情。
我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些东西的出现。
他以最虔诚的态度,将最后一丝泥土捧起,然后掩埋起来,然后转向我。
我愣住了,却还是把身上的一部分,任由他拿去。
孤单的舞者在台上哭泣,而无声的观众是那么冷漠,我的舞曲终将迎来高超,而我的舞伴却不知在何处。
我只能摸黑起舞,就算是嘘声一片,我也要继续下去。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真正的地毯式搜集犹如大海捞针。
无数的思绪和回忆涌向了我的心头,重叠的影像如同解开了压缩一样不断重复。
死亡、灰色、冰冷、惨淡、萧瑟、血腥
这是我的感觉,一旦感触到了真相,味道就会从舌尖的味蕾开始散发,传递至我的每一根神经的末梢。
我到底为了谁。
我自己,还是嘉。
魁梧中年男子健壮的手臂让人胆寒,他的双手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略带腥甜,略带腐苦。
冬季。真是一个不错的季节,掩盖了所有的浮华,留下了最为真实的味道。中年男人的目光如箭一样的凝视着少女,似乎在问,他会来吗。少女没有回答,但却是最好的回答。
会。
但丁在遇到野兽的时候,只是停下了步伐,没有逃跑,却相信起维吉尔的方向。
自古就有那么一些蠢人,会随随便便跟着他人的方向,让他们自己活动时,他们却宁可在原地打转。他们拥有勇气,他们也拥有智慧。
但是他们就是他们。
因为他也是他,他不会停止自己的步伐,当他遇到自己的一瞬,他就不会停下步伐,而是会跟着自己,哪怕前方是悬崖。
这不是爱情,这也不是友情。这是一种奇怪的情感,这种情感无法用世俗的言语去形容,也无法用常理的行为去表达。
是吗。中年男人拿起利刃,用高速的砂轮开始磨去上面带着铁锈的部分,火星附带的高温让深红的铁锈放出刺激性的血腥味,味道浓郁的如同不加任何辅料的红茶,浓郁的剩下本能的味道。
树上残留着积雪,扑面而来的冷气切割着我的面颊,不戴着任何防寒事物的我,在寒冬中感受着风的利刃。
已经是下午了,我身上没有带着任何的通讯设备和防护措施,也没有联系任何的人或者物。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位置和地点,甚至是嘉的下场和我的下场。
我缓缓地踏着我的步伐,准备走向那真正属于我,属于她的想要的结果。
无意识的幻想中,我骑车来到了我这次旅途的尽头。
看着眼前的这个熟悉的中年人,我知道,他就是凶手。
最后一盆花的旁边,摆放着一副眼镜,嘉的眼镜。
这是一种交涉,拿出受害者的东西,然后与我进行交涉。
“来了。”有些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在战士他知道了我要来的事实。
我丝毫没有意外,但依旧还是禁不住颤抖。
“冬天的花,还是那么漂亮。”我喃喃道。
飘散的雪花,掉落在了周遭的花坛上,纤细的雪片融解在了纯色的花朵上,花朵微微发颤,水滴顺着茎叶流向了根部。
大自然最基本的循环却在这一事件中,却在此时表现出无比的美感。
连一直默默观赏此景的我,都被如此的景象所吸引、沉默。
所谓的奇观,所谓的名山大川。都只是一个表面,它们的美感来源于情感。
正如所谓的爱情,不只是构筑于美人这样的表面。
当真正对某些事物倾注了情感后,才会对这事物的美丽有着真正的认识。
花也是这样。
他突然转过了头,“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美丽,是需要不祥来灌溉的。”
他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拿起了手边的园丁剪,上面不带着一丝的红锈,我却能清晰的嗅到上面的血腥,“她说有人发现了我是犯人,但想不到这居然是真的。”
柔和的花朵丝毫没有掩盖住“肥料”的恶臭,哪怕冬季的冷能够再怎么优秀的掩盖住腐烂的味道,但是却无法做到消除。
我看到了她,昏迷躺倒在地的她,比睡美人更美,比睡美人更接近死亡。
平日里,我会坐在三楼的窗口看着花朵的奇异绽放,但是却不会去接近,因为那些恶臭,会阻碍欣赏之人的兴致。
“其实,大部分都是你的勤奋所致,园丁先生。”我露出了我惯有的微笑,走向了昏迷的嘉,将她抬起。
没错,他就是那个勤奋的,我一年当中,大部分课堂的时间都是发呆看着度过的。
虽然想要极力的去赞扬你一下,不过我更加觉得有意思的是,我居然会盯着看了大半年。或许本能上的吸引,无法阻碍形式上的味道,无法抑制被这种倾注过情感的事物的导向。
当然不止我一个人会这样。嘉或许更早就察觉了这一点,然后就来到里,“丢”下了眼镜,发了那条只有一个字的短信。
“你是怎么发现的呢。”园丁一边用园丁剪减去多余的枝叶,一边背对着我提问,丝毫没有阻碍我的行动,只是享受着单纯提问的乐趣。
学校此时静悄悄的,没有人看着我们两个,嘉依旧在昏睡,没有戴着眼镜的她甚至释放出更多吸引我的费洛蒙。
没有人看着,说明我可能会被他杀掉,嘉也是。因为距离最近的教职员室,也差不多有三十米。
“我应该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你当然没有,你做的天衣无缝。”
“莫非是被人目击了。”
“当然不是啊,可能也是啦。因为这些盆栽啊。”我笑了笑,看着他的反应。
他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果然是识花的人。”
处理尸体是极其麻烦的事情,无论从工具,到尸体的归宿,如我之前所推测,简单的工具,简单的手法无法让人满意,而且一旦被调查出有破坏尸体毁灭证据的行为,量刑便只有死刑。
“全都是猜的。”我继续说,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几朵绽放的很艳丽的花朵,“你成天使用的园艺剪,无论如何都没有人回去怀疑它的大小过大,而工具方面,只需要校方的专属采购去做就可以了,肥料更是臭的会掩盖掉所有的气味。”
他满意的点头。
“我想,在这些花下面的,应该就是‘他们’吧。”我数了数花坛上的盆栽,十六盆。但是第十六盆的花盆里的花还没有种下,花朵裸露在花坛的瓷砖上。
我想要拿起了掉落在地的嘉的眼镜,却被他用园艺剪挡住了手。
“那么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了吧。”
“我根本没有危险,因为你不想被怀疑,所以你不会在这里犯案,换言之,其他学校的案子都是你弄出来的。熟悉周围的所有线路,拥有强壮的身体素质,以及绝佳的身份。”
我的推理大半都是猜的,推理不就是变相的猜谜吗,我的自信都是伪装的,自信不就是赌徒最好的赌本吗。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摊了摊手,“确实如此,所以,那个东西你可以带走了。”
他将眼镜递给了我,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去眼镜上不该有的尘土和血腥味。
我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她没事?”
“你没有必要关心她的死活吧……”
“彼此彼此吧……”我拿起了那副眼镜,然后,背对着他离开,他也转过身去,开始修剪起松柏树。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我,或许是因为怕暴露,或许是因为那些花很美吧。
他没有杀我,却利用我将他引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我也是听阳说的。
我被他送到了保健室,之后我才醒了过来。
我和他都完好无损的回到了教室,没有伴随着警笛声,没有伴随着喧哗声,安安静静的回到了教室。
他甚至只是被殷老师训了几句,说他没有好好遵守规章,还不珍惜老师给他的社会实践材料——教职员名单被他洒落一地。
他却挠头笑笑,反而笑起老师,说他居然揽下了购买公共器材的责任——那些犯人所用的工具,都是他代购的,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是否还能睡好呢,他甚至还因为搬运试用工具,弄伤了自己的手。
这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也不得不让大家敬佩起老师。
虽然有所疑惑,但是我还是松了一口气。
下课的时候,他却走了过来,把眼镜递给了我。
“不要再弄丢了。”他是这么叮嘱我的。
“你没事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拿出了我的涂鸦,已经皱皱巴巴,不知遗落在哪的涂鸦,那些现在我看来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涂鸦。
我接过了涂鸦,将它揉成更小的一团。
“你为什么要寻死。”他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什么。”
“你为什么要寻死。”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模糊的视线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脸,那个瞬间,他的脸是那么的模糊。
“不知道。”
或许当时在巷子的我,真的只是在寻死呢。
不,可能更早的时候,从我对这件事好奇的时候,甚至我看那枚被解剖的鸡蛋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寻求着死亡了。
我本能的被吸引,但实际上我只是在选择我无聊人生的终结。
但最后,当我以为我如愿以偿放弃挣扎等死的时候,我以为我如愿以偿了,那个犯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本质,我早就是失去了灵魂的死体。
我更忘记了,我原来还与他一起起舞。
“你真的想死的时候,我会在终曲的时候杀了你的,所以,在那之前,你不可以死了。”他递给我一罐热的咖啡。
他就是这么一个愚蠢的舞伴,就像那愚蠢的热咖啡,那的售货机根本就没有卖加热的咖啡,那热的咖啡,是他用体温热的。
那一天,我哭得很伤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感觉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而艺术家什么的,已经逐渐的远离我了。
到最后的最后,我也没有报警,或许这也是一种双向的信任吧,当我只想着忘我,想要找她一起起舞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那一切。
当然,那些花再也没有多出来,园丁也不辞而别离开了我们的学校。
至于嘉,我想我会永远和她一起起舞,在这个诡谲的舞台上,跳着那无限连续的华尔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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